謝盪扯了兩下,沒扯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拳頭鬆開,通紅的眼涼涼地盯着時瑾:「怎麼就偏偏是你。」
偏偏是他,偏偏是最讓她腥風血雨不得安寧的秦六少。
謝盪撿起狗繩,拉着徐博美走了。
「汪!」
「汪!」
徐博美叫了一路。
謝盪直接把它拎到了車裏,剛坐進去,他父親謝大師的電話打過來。
「蕩蕩,你在哪?」剛哭過,老人家腔調聽起來不對。
謝盪說:「外面。」
謝大師清了清嗓子,強裝鎮定平靜:「這麼晚了,你快回來。」他怕他兒子受了想不開,在外面尋死覓活。
謝盪把帽子摘了,扔在副駕駛,頭髮長出來了一點,很短,顯得稜角冷硬:「別管我。」
謝大師不肯,強勸:「你先回家。」不回家在外面尋短見怎麼辦?
謝盪脾氣不好,吼了:「我躲外面哭不行啊!」
哭?
哭出來就沒事了,謝大師就說:「行行行,那你在外面哭吧,沒人看見,我就擱家裏頭哭。」
說完,謝大師掛了點話,抱着湯圓哭去了。
這邊,謝盪焦躁得把手機都扔車座下面了,一拳用力打在方向盤上。
突然,有人敲車窗。
謝盪搖下玻璃,看見外面的人,半張臉背着光,籠着一大片陰暗:「幹什麼?」
談墨寶站在外面,眼眶紅紅的,說:「陪你。」她聲音應該是剛哭過,沙啞。
謝盪剛想讓她走。
她吸了吸鼻子:「你哭吧,沒事,待會兒我肯定比你哭得更凶更丑。」
媽的,誰要在你面前哭了。
謝盪扭頭,擦了一把眼睛。
車窗外面那個,已經蹲路邊了,嚎啕大哭。
七樓,走廊的感應燈暗着,腳步聲由遠及近,聲控的燈光驟然亮起。
靠着門站着的少年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來人,燈光是暖ns的,照在他臉上,他眼睛紅腫的厲害:「江北大橋的監控被人動了手腳,我恢復了,視頻發到了你郵箱。」
就說了這一句,他轉身回了公寓,關上門。
時瑾在燈下站了半晌,進了對面的公寓,只開了玄關的燈,他直接去了書房,開電腦,打開視頻。
前後兩分鐘不到的視頻,他來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視頻里,大貨車突然變道,撞翻了轎車,貨車司機下來,繞着一圈倒了汽油,最後,點火離開。
時瑾攥着手,在發抖,才撥了一個電話。
「六少。」
時瑾把視頻發過去,說:「視頻里那個人,給我抓過來。」
那邊安靜,約摸兩分鐘,秦中問:「六少,您要做什麼?」他有很不好的預感,要完了。
夜裏,時瑾嗓音冰冷,語氣強勢逼人:「我做什麼需要向你匯報?」
真要完了
秦中默不作聲了。
電話被掛斷,秦中想了很久,還是給霍一寧打了個電話,得有人來拉一拉六少,不然,他會自己跳下深淵。
時瑾洗了澡,換下一身血跡斑斑的手術服,在客廳坐了一整夜,煙灰缸里扔了滿滿的煙蒂。
早上點,有電話進來,是陌生的號碼。
時瑾接了。
那邊是個女聲:「時先生嗎?」
他道:「是。」
「我是刑偵鑑定科的同事。」
是做屍檢的那位法醫。
時瑾問:「鑑定結果出來了?」
「還沒有。」女法醫猶豫了一下,說,「有件事要向你確認一下,時先生,您的太太是不是懷孕了?」
時瑾目光沉下:「是。」
「兩具女屍中確實有一具是孕婦,」女法醫停頓了一下,「請問還要繼續屍檢嗎?」
電話里安靜了,過了很久很久。
時瑾說:「繼續。」
上午十點。
秦中把人帶來了,視頻里的那個貨車司機。
秦n地讓人把御景銀灣的監控黑了,才把人綁了,套着頭裝在箱子裏帶到七樓公寓,他一路惴惴不安,不知道時瑾要做什麼,居然連場所都不選個隱蔽點的。
貨車司機叫余海,四十三歲,在家待業,偶爾跑跑貨車。
頭套一摘,余海才敢出聲,環顧了一圈,最後目光移向坐在沙發上的年輕男人,聲音發顫:「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綁我?」
時瑾穿着家居的衣服,純白色,除了一雙微微泛紅的眼睛,膚色格外得白,剔透得有三分病態,他把桌上的手提電腦轉過去。
屏幕上,視頻暫停着,正好定格在余海朝撞毀的車上倒汽油。
時瑾抬眸:「誰指使你的?」
余海咬緊牙,不說。
時瑾也不再問了,起身,沒穿鞋,赤着腳踩在黑色的地板上,走到陽台,拿了一個醫療箱過來,他坐下,打開箱子。
余海看了一眼,愣住了。
一箱子的手術工具,光是手術刀,就有十幾把,圓刀、彎刀、三角刀,光滑金屬表面反射着冰冷的光。
手術刀沒有裝載好,刀柄和刀片是分開的。
時瑾戴上手套,拿了持針器,看着一排刀片,沉默着,似乎在挑選,最後拿了圓頭的大刀片,用持針器夾持刀片前端背部,讓刀片的缺口對準刀柄前部的刀楞,稍稍用力,向後拉動,裝上。
余海腿一軟,坐在地上:「我說,我說!」
時瑾停下動作,還拿着手術刀,抬頭看他。
余海不停地哆嗦,滿頭大汗,他說:「是蘇伏,是她指使我做的。」他渾身直抖,癱坐在地上,不敢有一絲遺漏,「去年,我幫蘇家收賬的時候,肺部受了傷,不能再負重工作,她答應我,只要我再幫她干一票,她就會給我一筆錢,讓一家人以後衣食無憂,她還跟我說,會把監控弄掉,不會查到我頭上。」
時瑾還戴着手套,指腹在手術刀的刀柄上摩挲:「車裏的人,看清了嗎?」
余海抬頭對視了一眼,立馬又低頭,頭上大汗淋漓:「沒、沒有。」聲音越來越遠,他幾乎本能地往後退,嚇得聲音發抖,「我急着處理現場,把小轎車撞了之後,就、就潑了汽油點了火。」
這一筆賬,是蘇伏。
時瑾把醫療箱的二層攤開,裏面擺放着各種大小的安瓿瓶,他抬手,指尖一一掠過,在耐心挑選,語氣淡淡的,漫不經心似的:「蘇伏死了,她的賬號已經被凍結,允諾給你的那筆錢到不了賬了。」
余海抬頭,難以置信。
手停在一個一指長的安瓿瓶上,時瑾拿起來,看了一眼,說:「錢我會給你,給你更多,讓你全家都花不完,你可以安心了。」
余海看着那手術刀面的冷光,瞠目結舌:「你、你」他蹬着地往後退,心頭的恐懼不斷放大,瞳孔張開,「不要殺我,不要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