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少年出身市井,成分良莠不齊,又傍上天家的名頭,因此早年以為宮中收羅鷹犬賞玩為名,張捕鳥雀於閭里,藉機橫暴市井、為非作歹、敲詐勒索、坑蒙拐騙,無所不為,深為民間所苦。
察事廳倒台後,那些與大內那些閹臣有關的東西,幾乎全部收到清算,五坊小兒也難以倖免,前後被京兆府糾罪挖出案底,刑死了上百人,流放了數百人。
雖然泰興天子撥亂反正之後,卻力排眾議保留了這個編制,但是大規模的清理裁汰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社會關係比較複雜,心思活絡,歷史比較乾淨的,就被新成立部門所吸收。
因此現在的身份是內五房戶科的外圍人員,專門為天子及宰相們,收集地方上米肉油布等物價之類的民生行情以及輿論風評,目前主要的活動範圍,還主要集中在一些較大郡治的城邑中。
正式身份的掩護是掛在司農寺的名下,所謂社稷調查人員,簡稱社調員,與內五房之中的審計司員,並稱京察兩調。
他們也是各種暗樁和行人中,條件和設備最差的一類,所以只能靠這種人肉接力式的,來執行自己的任務。相比之下,坐在蒸籠一般的長廂馬車上的另一批同僚,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們的差事是沒有技術含量的,更多時候是屬於象徵性的存在,以及背後主事的大人們,在微妙的局勢下,用對朝野內外來表達「我們已經盡力」之類姿態的道具,
當然,要是事情有什麼變化,他們也是最容易被拋出來,平息事態和關注的替死鬼。
現在,隨着那位大人的班師回朝
長安城,宮城左坊間的幽畦園,再次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這種關注的熱度,隨着作為通政司右使,刑部侍郎的崔光遠到訪,並被總府內長史,直學士兼秘書監值閣的溫哲,迎接進去之後,再攀上一個高峰。
在來自宮內省的五坊小兒,京兆府的城管隊、樞密院和政事堂的判事五房所屬,金吾左右街使衙門,左右監門衛的巡騎直長,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存在,相互交錯的嚴密監視和關注下。
在這期間,每一個進出的人員,都被好幾波勢力,事無巨細的調查和跟蹤,當然他們不敢靠的太近,不然陷入梁府周圍的那個黑色地帶,被莫名其妙的人間蒸發就不好玩了。
他們突然精神一振,卻是一輛護衛和女史簇擁下的白駱青車,駛向大街盡頭的門樓牌坊,
「是玉真大長公主的車駕……」
「看來十王宅,或是東宮留後那裏,已經坐不住了……」
這個消息頓時被傳到了城中各處。
曲江邊上的豪門墅園之中,各種水車,或是人力畜力的循環式原始空調,都全力開動起來,為躲在這些消暑度夏的達官顯貴,提供那麼多多少少的清涼濕潤。
在曲江流經的盡頭,一處原屬於大名鼎鼎的京華社,水力印刷的書坊,檢字大廳里,原本應該呆着幽畦園坐鎮的長史首席薛景仙,威嚴正噤的坐在這裏,對着流水出入的一眾人等,發號施令和佈置任務。
隨着一個個口令和信符,如無數涓涓潛流一般散入這座百萬口民都城之中。
無數個點面的暗樁和眼線,被激活起來,沉寂已久的執行人員,也從樓觀山、太白山等地的秘密據點或是掩護身份中,趕來赴命。
五長史聯席會議,雖然無法處斷某些層次的事情,但是不妨礙他們收集足夠的黑材料,以備那位大人回來處斷之用。
現在他們終於得到了明確的指示,可以大大鬆了一口氣,按照內定的章程。
那些瞞報和投寄的田產,在重新清丈之後,將直接剝奪舊主的所有權,籍沒成為軍產的一部分,
累案在身的不法之徒,也沒能逃過來自內部發動的清算,連發配改造的機會都省了,從重從嚴被就地處決,一口氣斬殺了上百人。
在來自軍莊內力和外派人員的合力清算下,數以千計的人,在倉促間給趕出家門,在刀槍和皮鞭的驅使下,哭哭啼啼的聚攏起來,聽取宣讀決定他們的命運。
畢竟龍武軍的便宜不是那麼好占的,既然他們已經托籍成為軍莊中人,軍方就自然擁有對他們相應處分的權利。
光是這一年夏最多的一次,就向西遣送備邊多達數千人,他們帶着僅有的細軟和家什,哭天喊地的不情願踏上西去充邊之路。
這種令行禁止的控制力和執行效率,讓那些不寒而慄又觸目驚心。
但是更讓人驚心的,是關內諸府營田,屯務、戶曹相關司職的人員中,頻繁發生多達數十起的各種意外。
被酗酒醉死的,走路摔破腦袋而死的,被房上掉下的瓦片砸死的,晚上看書太遲猝死的,早起神志不清掉到洗漱池子裏淹死的,乃至在床底上操勞過度中風的,甚至是房子倒塌壓死全家的慘案。
這種讓人頭皮發麻的報案浪潮,讓人仿佛又回到了某人剛剛名動天下之時,各種青蔥懵然的崢嶸歲月。
還沒踏入家門的前一步,就用刀槍血淚,作為席捲過關內之地的烈風,告昭了自己的存在,一個隨時可以在盤外掀桌子的人,就這麼回來了……
「會不會稍顯驕橫跋扈了……」
蕭關城頭,我打量奔騰的涇水河,一個聲音在我耳邊低語道
「處置軍莊上下,那是樞密職分內事把……」
「或者說,不跋扈,捏鼻子認命,就能獲得朝野上下,省內諸公的同情和體諒麼……」
「再換一步說,我達到了這個名位和功業,低調一點和張揚一點,對天子來說,有什麼區別麼……」
「你以為,天子為什麼還呆在洛陽,遲遲未有歸還麼……」(未完待續……)
ps:今天只有這些了,寫慣了域外,很多東西要重新撿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