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三章小鎮上的茶鋪
這名苦行僧依舊極為尊敬的低着頭,只是他的身體卻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是紅衣宗的持經修經者,紅衣宗在整個漠北的密宗之中極為特殊,紅衣宗不僅是最古老的密宗宗門,而且紅衣宗只修行,只參經,從不參與任何的政教爭鬥。
正是因為這份純粹,所以漠北的諸多密宗在數百年來雖然紛爭不斷,但都極為認可紅衣宗的地位。
而紅衣宗的持經修經者,則是紅衣宗之中最虔誠的教義信徒,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名紅衣宗的持經修經者,已經將整個生命都奉獻給了天命卷。
天命卷上所述的任何字眼,對於他們而言都是真正的天諭,不可懷疑。
若是別人對他說出這番質疑天命卷的話語,那他一定會不惜手段殺死這人,然而此時對他說出這番話語的人卻是魔宗,是天命卷認定的天命者。
他無法質疑天命卷,便不可能質疑天命者。
然而天命者說這天命卷本身就是一個謊言,是曾經存在於世間的一個強大無比的神朝覆滅時,那如神祇般的帝王留給自己身後的諸多手段之一。
這和紅衣宗數百年來的虔誠信奉完全背離。
他的身體不斷的顫抖着。
他十分的痛苦。
如果有選擇,他寧願放棄知道真相。
「我已經告訴了你們事實的真相,現在關鍵在於你們知道真相之後的選擇。」
魔宗收斂了戲謔的神色,他的面色恢復平靜,但握着這片白色甲骨,他眼中的自信卻變得越來越強烈。
「我從懂事開始修行,從修行開始信奉天命卷所述,將生命獻給天命者,您既然是天命者,無論告訴我真相與否,我便將生命用於侍奉你。」這名苦行僧聽着魔宗的話語,他有些僵硬的抬頭,然後看着魔宗,慢慢的說道。
當他說完這句話時,他的身體便不再顫抖,他看着魔宗的神色,便又是虔誠,又是極度的尊敬。
「所以這個世界的人們,只相信自己認定的事實,而不會相信真正的真相。」魔宗笑了起來。
他只是笑了笑。
他沒有將心中的這句話說出來。
他也沒有再對這名苦行僧說什麼,問什麼,甚至也沒有要這名苦行僧去做什麼。
漠北的密宗雖然已經連受重創,但依舊是這片大地上不可小覷的力量。
他笑了笑之後,便直接動步。
遠處的那些野馬歡快的叫了起來。
這名密宗的苦行僧也不知道那些野馬為什麼顯得那樣歡快,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魔宗的身影已經直接在他的視線之中消失。
……
就如同不知道那些野馬為什麼顯得那樣歡快一樣,這名苦行僧也不知道魔宗去了何處,他甚至震驚的發現,就連這片草甸里都似乎沒有留下魔宗的任何蹤跡,沒有任何的氣息殘留,甚至連腳印都沒有一個。
在半日之後,魔宗來到了一個小鎮外。
這個小鎮在北魏的東面。
這個小鎮周圍有很多野桃樹,此時雖然寒風如刀,桃樹都如鬼畫枝般難看,但想來春來開花時,這小鎮周圍會很燦爛,很好看。
這個小鎮就叫做桃花鎮。
在北魏沒有任何的名氣。
野桃樹結的果子不到成熟時也都被採摘了下來做了醃果。
在南朝,杏、桃一般用糖或者蜜醃,做成果脯蜜餞,自然是很甜,但這個小鎮周圍的人卻是用鹽來醃這些未成熟的果子,做成醃菜。
魔宗走過這世間的很多地方,他對於飲食也不算挑剔,但這種醃菜他卻還是覺得有違常理,根本不可入口。
這個小鎮都是些農戶和漁戶,尚能溫飽,但生活也不考究,整個小鎮上連家酒鋪都沒有。
即便要打酒,也要去鄰近的一個大鎮。
但這個鎮上的人卻喜歡喝茶。
酒鋪雖然沒有,但反而有一間茶鋪。
這間茶鋪只賣茶磚,卻不賣茶水。
和這個小鎮一樣,這間茶鋪也沒有什麼名氣。
沒有名氣,平時只是偶爾有人來買茶磚回去,生意便十分清閒。
這樣的茶鋪,只是有一名店主人也就夠了。
但這個茶鋪里卻是有一名店主,還有一名夥計。
這兩人的年紀都不輕了,夥計看上去有五十多歲,頭髮都已經花白,而店主則看上去將近七十,雖然精神還不錯,但頭髮卻是都快掉光了。
茶鋪的附近不遠處,是小鎮上唯一一間肉鋪。
這間肉鋪是敞開式的,幾根木柱頂着一個頂,內里中間架着一塊肉案,平時有時候殺豬時賣豬肉,殺羊是賣羊肉,有時也賣狗肉。
雖然做的生意也不多,但到處都是腥臭的味道。
殺豬宰羊的地方也就在肉鋪後來,所以那種夾雜着內臟和糞便氣味的味道,也時不時的飄在茶鋪周圍。
魔宗走到了茶鋪的門口不遠處。
他嗅着茶鋪里和肉鋪里的氣息,搖了搖頭。
茶鋪里那名夥計在鋪開一些散茶,而店主人則在火盆旁烤火,火盆上架着一張鐵網,上面有幾顆黑漆漆的,不只是什麼植物的塊莖。
「我很多年前經過這裏,甚至還在這裏的漁戶手裏買過幾條魚,只是當時我竟然沒有注意到你們這間茶鋪,絲毫都沒有覺得異常。」
魔宗看了一眼背對着自己的夥計,又看着在火盤旁抬起頭來看着自己的店主人,又笑了笑,「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反常。」
夥計依舊在弄茶,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頭髮已經快掉光的店主人習慣性的伸手理了理自己為數不多的頭髮,也沒有馬上答話,只是看了他一會,然後點了點火盆上的烤得黑漆漆的塊莖,道:「要不要嘗嘗?」
魔宗搖了搖頭,道:「料想也很難吃。」
店主人好像惡作劇被看穿了一般,吃吃的笑了起來,他的牙齒也掉了很多顆,笑起來有些漏風。
「你是誰?」
店主人笑着連續問了兩個問題,「怎麼會突然找到我們這裏?」
「你連我都不知道,都認不出來?」
魔宗有些意外,他皺了皺眉頭,道:「我是魔宗…我真的不明白你們到底是一群什麼樣的人,如果等不到你們要的結果,你們就真的一輩子窩在這裏?」
「魔宗?」
店主人的面容瞬間僵硬起來。
他似是真的沒有見過魔宗的畫像,認不出魔宗,但他顯然知道魔宗是誰。
而就在他的對面,那名原本若無其事,甚至都好像沒有聽到魔宗聲音的店夥計,卻是突然發抖起來。
「你怎麼會找到這裏的,你怎麼會發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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