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沫第三十章 小人物而已

    「是雨師叔啊，宗師今日誰也不見。」

    雨玄璣自認為自己的腳步聲已小到極點，可還是吵醒了睡熟中的嚯嚯。

    「我不是來找易中行的……」雨玄璣比利劍還鋒利的眼睛掃了一眼大夢初醒的嚯嚯，心中暗自罵道：

    「就你這睡法兒，還想執劍，破境洗髓都難！」

    自那位師叔祖飛升之後，南山便不再有人修這個法門，直到六年前宗師撿回來這個棄嬰。

    「雨師叔，下山的路在這邊。」

    「哼——」

    那雙比利劍還鋒利的眼睛再次掠過一臉憨厚的嚯嚯。

    雨玄璣拎起長長的青衫向後猛地一甩，隨一道劍光而起。

    青綠色的劍光划過中天，恰好被半道上的山希看見。

    ……

    「你繞了一大圈躲過執事和嚯嚯，不會只是為了看一眼吧？！」貳九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雨玄璣，心中暗自感嘆道：

    「想不到你也這麼老了。」

    「你到底是誰？」雨玄璣望着貳九身體下面那把藤椅，問道。

    她認得這把椅子，它之前的主人是她的師兄。

    若不是看到這把椅子，雨玄璣都忘記了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老傢伙。

    「茫茫夜空一點辰，湯湯江水一星沫……小人物而已。」貳九笑着答道。

    雨玄璣在躺椅前來回踱了數步，側眼看了一眼閉目以靜氣養心的貳九，心中念道：

    「不說也罷，我想知道的話，僅僅是時間上的問題。」

    雨師叔走向崖邊，縱身而跳，不多時一道青綠色的劍光在雲天閣書屋前升起。

    該來的沒有來，不該來的卻已經來了兩個，實在是無趣。

    貳九原本打算就在這幾日出去走走，然而此時他完全沒了興致。

    ……

    山希已經好幾日沒來，送果盤的執事也換成一個既聾又啞巴的白衣駝背老頭。

    老白駝換了果盤轉身就走，一刻也不停留，連貳九看都不看一眼。

    貳九撿起一粒松子彈出打在老白駝耳朵上，老白駝咿咿呀呀摸着耳朵轉身瞪着貳九。

    其實他也是無奈，實在不想起身。

    「為什麼是你？」

    貳九吃力地比劃着問道，也不知道老白駝能不能看明白。

    「山希現在修習更加勇猛精進，執事們在張羅四年一屆的南山仙劍聯賽。」

    老白駝咿咿呀呀比劃半天貳九才將破碎的語句拼湊成一句完整的話。

    「又半年過去了，都到了仙劍聯賽了……」

    貳九此時方注意到下面群峰間劍意涌動，各峰弟子們雖然層級境地各有不同，此時卻都只有一個念頭——好好努力、天天練劍，爭取在聯賽上爭個好排名，為接下來的修行鋪好路。

    他知道山希自然不會有這樣的念想，當然，他也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貳九來到崖邊，向日落方向望去。

    一棵高山柳下，山希正盤膝而坐，一把鈍劍筆直地懸浮在額前。

    看着那把鈍劍，貳九忍不住笑道：

    「此劍跟你倒是極匹配。」

    他將其他諸峰掃視一遍，眉頭微微一簇。

    然後又掃視一遍，還是沒有發現。

    貳九是在找趙一薏，這個和山希一樣被稱作天生道種的女子。

    他轉身望着那把發亮的藤椅，想要挪步突然覺得腳面上像壓了一塊千斤重的大石頭。

    還有一年半的時間，至少還有一次嘗試的機會。

    ……

    望着天空中一串稀稀落落雲痕引起了易中行的注意，劍識里藤椅已空空如也。

    「嚯嚯，你說那是何物？」

    嚯嚯揉着眼睛順着宗師所指的方向看去。

    立時，那一雙小眼睛在眼眶一轉了一圈答道：

    「他走了？」

    「沒那麼簡單。」易中行搖頭說道。

    說話間雲痕已經散去。

    「你隨我來，可要跟緊嘍！」

    嚯嚯並不是第一次跟隨宗師離開主峰，以前卻從沒後半句話。

    眼看聯賽馬上就要到了，宗師這個時候是要去哪裏呢？！

    他不知道他們今天去的地方，但他能感覺到那個地方一定不太安全。

    嚯嚯不再多想，雙手合併舉過頭頂然後向兩側劃開，小臉揚天咆哮一聲，小身板極速升起。

    小傢伙沒有劍，但他有自己的辦法，為了讓自己帥一點，他自創了這些動作。

    只十來息的功夫，宗師和嚯嚯便來到劍谷上空。

    「宗師，咱們來着兒幹嗎？」嚯嚯抱着膀子說道：「怪冷的。」

    宗師沒有答話，示意他看看下面。

    那道黝黑的深谷，滿是劍冢，若非大修行者誰也不遠多看上一樣。

    嚯嚯即便是有宗師在一旁護體，只一眼谷底凌冽的劍意也夠他哆嗦一陣了。

    「宗師咱們還是回去吧！」

    易中行瞪了一眼嚯嚯，搖着頭執手向着劍谷一抹，示意他再看。

    這時，嚯嚯的小眼睛瞪得賊大，嘴巴久久不能合攏。

    「他，他是怎麼做到的。」

    嚯嚯指着劍谷一側的斷崖上站着的貳九問道，顯然他不相信那人是貳九。

    「其實我早該料到……」

    要說有了玄虛閣和西峰的失敗，貳九不會再去冒險。

    可誰又能知道他的心思呢？！

    ……

    貳九索性坐在了斷崖上的一塊磐石上，他知道高處有兩雙看着自己。

    他沒有多想，閉上眼睛，感受着那些叱咤一世的劍所升起的陣陣劍意。

    體內那股神秘的力量在劍意的充斥下開始蠢蠢欲動。

    宗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為貳九並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而此時，太陽已經落山。

    夜色中，劍冢升起的劍意會比白日強很多。

    「他是不是瘋了？！」

    嚯嚯看了一眼落日的餘暉問道。

    「我沒瘋，小人物而已，隨便看看而已。」

    嚯嚯回頭時貳九已在他面前。

    他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他清楚貳九絕非隨便看看。

    有誰會冒着被劍谷吞噬的危險隨便看看呢？！

    即便是他真的瘋了。

    貳九看了一眼易中行那張嚴肅的臉，說道：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着兒了，我只是替它們感到不服。」

    「那你就去拿起它們！」

    這句話徹底改變了嚯嚯對宗師的認識。

    「會有這麼一天，我希望那時候你能看到。」

    嚯嚯沒有看清他是怎麼離開的，那速度雖趕不上小周境界的大能劍師，卻遠是他視線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