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繁星點點。
李幼娘坐在自家的院子裏,托着下巴的,痴痴的望着夜空。
本該天真無邪的小小人兒,此時形單影隻的身影竟透露出了幾分憂鬱的氣質。
張楚要納妾,整個張府都很高興。
她不高興。
連帶那個讓她感覺到溫暖的家,都變得格格不入了。
「幼娘,幼娘,給俺倒碗水,俺腦殼痛。」
她那個沒心沒肺的大哥又在吵着要喝水了。
她沒動。
她還在生氣!
別人跟着起鬨也就算了,你也跟着瞎起鬨。
你還是我大哥麼?
「幼娘?」
「幼娘!」
窸窸窣窣的聲音中,李狗子揉着額頭推門出來,見到院中巍然不動的李幼娘,佯怒道:「幹啥呢?俺叫你,你沒聽見啊!」
李幼娘不吭聲。
李狗子覺得不對頭,上前把她小小的身子往後一搬,就見到一雙波光蕩漾的眸子。
他非但沒慌,還惡劣的揉亂了小姑娘精心梳攏的雙平髻,調侃道:「大過年的,哭啥鼻子!」
本就很不高興的李幼娘被他這麼一鬧,終於繃不住了。
她「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扭身一頭撞在李狗子的懷裏,抓起他月白色的裏衣就擦眼淚、抹鼻涕。
李狗子嫌棄的伸出一根食指頂開了小姑娘光潔的腦門,心疼的說道:「要擦鼻涕用你自己的衣裳擦,俺這身兒衣裳可是嬸子剛做的,還沒穿幾天呢!」
「哇哇哇……」
委屈的小姑娘徹底爆發了,嚎啕着就蹦起來用,小拳拳錘李狗子的胸口。
輕得貓都打不疼的拳頭,李狗子卻很給面子的「哎呀」、「哎呀」大叫:「別打了,別打來,再打俺還手了啊!」
小姑娘打鬧了一小會兒,最後還是一頭扎進了自家大哥的懷中,摟着他的腰埋頭大哭。
李狗子慢慢的拍打着妹妹的背心,無聲的安慰着她。
常言道長兄如父,他們的娘去的時候,他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就又當爹又當娘的帶着李幼娘求活,這世間上,沒有人比他更疼自家這個妹子了。
只不過他們從小相依為命,有自己的相處方式,看起來沒有其他兄妹那般膩歪而已。
好半晌,李幼娘才抽抽搭搭揚起小腦袋說:「哥,你說楚爺是不是討厭俺啊?」
李狗子恍然大悟,撫着小姑娘的頭頂笑道:「俺還道你哭啥呢,原來是這事兒啊!」
這句話氣得李幼娘又狠狠的跺了他一腳,心道整個張家,也就你不知道了吧?
李狗子也不介意,還惡劣的嗤笑道:「黃毛丫頭,身子都還沒張開了,想這些有的沒的做甚?」
「哇呀呀呀……」
李幼娘又要爆發,李狗子一把攥住她的小手,笑道:「急什麼,俺話還沒說完呢!」
「你今年多大?」
「十……三!」
「呸,十二就十二,哪來的十三歲啊!」
「明明再過十一個月,俺就十三了!」
「好吧,就算你十三歲吧,那你知道,楚爺今年多少歲了嗎?」
「不知道……」
「二十一!」
「也不大呀!」
「是不大啊,但嬸子急着抱大孫子呢,你現在生得出來嗎?」
「……」
「你也別怪嬸子,她老人家身子一直都不太好,逼着楚爺娶親納妾,是怕自己看不到孫子出世的那一天了。」
「俺沒怪乾娘……」
「不過你也別怕,楚爺今兒個才第一次見那倆嫂子呢,能有啥感情,你就不一樣了,你進張家門兒就跟回自己家一樣,跟楚爺的感情怎麼着也比那倆嫂子深吧?」
「再說了,你不還有老哥幫你嗎?老哥和楚爺是啥關係啊?親兄弟都沒咱這麼親啊!等你長大了,俺去給你提親,楚爺還不能接咋的?」
「也是吖!」
小姑娘的臉色終於浮起了笑臉,覺着自家大哥好像也沒那麼笨嘛!
「那當然,聽老哥的,沒錯!」
李狗子的臉上也浮起了狼外婆般的笑容,「想明白了就去給老哥煮碗面去,加倆雞蛋,晚上光顧着喝酒了,肚子裏空落落的,一點食兒都沒有。」
李幼娘:「……」
……
張楚以為,定下了納妾這個事兒後,老娘去了一塊心病,能更活得更輕鬆、更自在一些。
沒成想,老娘卻是越發的心事重重了。
後邊好幾天裏,張楚經常發現她老人家拿着雞毛撣子、鞋底、鍋碗瓢盆在哪兒出神。
問她什麼,她也不肯說,只是一個勁兒的說沒事兒。
直到正月初四的清晨,張楚路過她娘的臥房外時,無意中聽到房內有低語聲。
附耳一聽,才知道老娘是在對他爹和他大哥的靈位說話。
他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每逢佳節倍思親吶。
別人家過年,都是闔家團圓,離得再遠的親人,都會趕回來團聚。
而他們家,卻只剩下他們母子倆相依為命。
他是無所謂,反正他爹和他大哥,對他而言,都只不過是前身留給他的一段漫長記憶。
就跟看電影似的。
但對他娘來說。
一個她的半邊天,一個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啊!
她能不思念他們?
特別是他現在要成家了,他們卻看不到……她想到這些,心裏該有多難受啊!
他們到現在,連個墓都沒有。
張楚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了。
……
張府吃飯,一向很熱鬧。
哪怕是不算李狗子,和他手下那些經常來蹭飯的血刀隊弟兄,張府吃飯的嘴,也多得嚇人。
張楚收養在府里的五十多個孩子。
血衣隊的三十來號弟兄。
府里的十五六號下人。
這麼多人口,按理說,本該講究點大戶人家的主僕尊卑,分批次吃……也就是主人家吃過後,下人們才就着主人家吃剩下的剩飯剩菜,填巴填巴肚子。
但張楚不願意這麼幹。
他一向都認為,制度和規矩,是能規範人的職責和義務,但太過等級分明的制度和規矩,勢必會淡化人情味兒。
血衣隊是他的衛隊,關鍵時刻,他們是要拿命來保護他的,就這種關係,講究什麼主僕尊卑,有意思麼?
那些孩子,他培養的未來中堅力量,以後還指着他們念着如今的恩情給他效力,講究什麼主僕尊卑,就更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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