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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島舊時光1 重逢(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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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修於2023.12.26.正版在晉江

    深秋時節的北城。建國門外大街,國貿cbd三層3期,「尚期」。

    負責前台招待的小方一手拎着豆漿油條,另一手打開工作室門,習慣性先去裏間看一眼。

    果不其然。

    孟佳期正趴在檀木製成的工作枱上,合目而睡。想來她是工作着就直接睡着了,身上仍是昨天那件象牙白針織線全身裙,緊繃的全身裙襯托出她身體妖嬈的曲線,油畫卷般的烏髮披散在肩頭。

    許是聽到門響動的聲音,孟佳期醒了,眼皮微掀,眼瞳還不能適應屋外大亮的光線,縴手蓋住眼帘。

    「小方,麻煩幫我拉下窗簾。」她沙啞柔軟的聲音響起,質感偏磁中很有幾分珠落玉盤的空靈,好像穿透遙遠樹林,從薄霧中傳來。

    小方立在門口,完全被孟佳期剛起床時的慵懶、疲倦、美麗而雜糅的氣質所擊中,愣了幾秒才嗯嗯點頭。

    厚重的天鵝絨窗簾被拉起,如升起一片玫瑰色的雲。

    「老大,你昨晚又在工作室,又不回家?」

    「靈感上來了,剎不住。」孟佳期扭開枱燈旋鈕,暖黃燈光亮起。

    她隨意將長發挽到腦後,劃開外賣點星巴克。

    小方已經在她對面絲絨質地的寬大沙發上坐下來,一邊劃手機一邊八卦。

    「娟姨給你介紹的新貴,你去看了嗎?」

    「沒去。」

    「怎麼不去?聽娟姨說,男方那邊好像很喜歡你。」

    孟佳期拿起小天使瓷台上一塊巧克力,剝開塞進小前台嘴裏。「小孩多吃糖,別八卦。」

    「我哪裏算小孩,我今年已經20歲,成年兩年了,再說,老大你不要總以一副大人口吻自居,你明明只比我大六歲。」

    小方一邊咀嚼巧克力一邊說。老大這兒的巧克力好像是特供的,一個法國品牌,包裝是藍底金邊,很苦,只有她自己喜歡吃。

    孟佳期看着小前台不諳世事只顧吃瓜的表情,微微上挑的眼角拖出幾分瀲灩。

    這對話,好像她同另一個人說過,只不過,那時,她是那人口吻中的「小孩」。

    那年她二十歲,而他二十六。

    「今天郵箱有沒有收到定製需求?」孟佳期轉移話題。

    小方劃開郵箱,看了一眼。

    「哎呀,還真有。客人把各項數據都發過來了...等等,這數據好完美,這身高,這腿長,這勁腰,這肩寬,啊啊啊啊,是真實存在的?」小方看了一眼,尖叫起來。

    「這是哪個法國男模要找老大你定製吧?」

    「要求是什麼?」相比起她的大驚小怪,孟佳期波瀾不驚。

    「西裝要淺銀灰色的羊絨布料,要正式齊全的三件套雙排扣,美國golden age年代的風格,牛角扣材質。」

    小方一邊看着需求一邊念。只不過,她沒注意到的是,她每念一下,孟佳期的表情就怔然三分。

    她下意識從瘦長的煙盒中抽出一根,叼在紅唇間,點燃,裊裊煙霧模糊她艷極的臉。

    「數據給我看下。」許是因為吸煙的緣故,她的嗓音更沙啞了。

    小方把手機遞給她,她匆匆掃一遍,腦中好似有驚雷打下。

    「這個客戶不接。」她輕聲而迅速地說。


    「啊?為什麼?」小方不解。「這種風格你不是最擅長,而且,這身材做出來的西裝,肯定很賞心悅目,像藝術品一樣耶。」

    「以前做過。做膩了。」

    不知為何,小方覺得,孟佳期說這句話時,話裏有話。也很有故事感。

    她的確做過。在她二十歲那年。

    淺銀灰的羊絨布料,三件套雙排扣,牛角紐扣,這樣的西裝她以前做過,是專為沈宗庭做的。做的過程里,她對他幾度由愛生恨,又由恨轉愛,欲罷不能。

    那件西裝做好後,沈宗庭最喜歡穿着它,連襯衫的紐扣都要扣到喉結處最上方那顆,衣冠齊整。

    他衣冠齊整時,做的事情卻很禽獸,解開她長裙拉鏈,揮去她身上一切可遮擋物,將它們盡數擲於地下。

    -

    晚點娟姐來時,先和孟佳期匯報了近期面料的採購情況,最後讓她去相親。

    這場相親,孟佳期本來是不想去的。無奈娟姨說,男方很有誠意,托她做媒做了幾次,她有事找人家幫忙,也欠着人情,讓孟佳期去,就當是吃頓飯也好。

    孟佳期一聽,正好今天也被這封電子郵件弄得心神不寧,索性答應了。

    她約了今晚上,cbd樓下的餐廳。

    沒曾想,來相親的是位故人,嚴正淮。

    三年過去了,嚴正淮身上優雅矜貴的氣度並沒有變,隱在金絲眼鏡背後的鳳眸望向她,有不易察覺的深情。

    那晚,她和嚴正淮在餐廳沒在餐廳久坐,而是在她家附近的胡同口閒逛,胡同口欒樹的葉子已經黃成了焦糖色,路燈打下的樹影落在他們身上,古舊得像電影。

    他們聊了很多,聊她六年前在港城度過的那段歲月,看月落樹梢,越來越晚,孟佳期禮貌道別。

    道別前,嚴正淮望住她,問。

    「期期,你忘掉沈宗庭了嗎?」

    其實聊天過程,他們一直避免說出「沈宗庭」三字。明明碰一碰嘴唇、氣音破開就能念出的名字,於他們而言,卻都是一場陳年舊疤,有重若千鈞的力量。

    「忘記了。」

    孟佳期淡淡地說。

    她竭力把語氣裝得尋常。

    只是從腳底心有一陣入骨的癢意,沿着小腿攀登上去,密密滲入骨縫,到達脊椎,上升至天靈蓋,連靈魂都要為此顫抖。

    怎麼可能忘得掉?

    心忘掉了,身體也忘不掉。

    真應了分開前,沈宗庭在鏡前制住她,手指剝開她內衫,讓她為他發軟時,薄唇在她耳邊的那句話。

    「期期,我要你記得一輩子。」他沒說要記得什麼一輩子,或許是他,又或許只是魂魄飛離軀體的那一刻。

    欒樹的樹影落在她臉上,一張畫布一樣精美的臉,半明半寤。

    嚴正淮端詳她的臉。她自己不知,此時她臉上的表情全變了,職場和工作所賦予她的冷硬線條,在這一刻全都變得朦朧又柔和,朦朧似乳。

    「期期。」嚴正淮出聲叫出她,好像要喚住她的靈魂,不讓她飛到另一個男人那裏。

    「六年前是我來遲了。這次給我一個機會,可以嗎?」嚴正淮低聲說着,目光垂下去看她的手,被冬天北風吹得嫩紅,他知道她冬天時手總是很冰。

    「嚴先生鑽石王老五,不缺女孩子。追你的姑娘能從建國門排到西單。」孟佳期口吻婉轉。

    他忽略她的玩笑,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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