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點。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街道上滿是飄落的樹葉,樹枝低垂着腦袋,昏黃的路燈下盡顯蕭條。
玻璃窗上殘留的雨漬,給景色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就連庭院的玫瑰也都染了濕漉漉的頹意。
室內的氣氛死氣沉沉,昏黃的燈光落在大理石地磚上。所有人安靜坐着,時不時看向那扇緊閉的門扉,各自揣着小心思。
彼時,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黎家掌舵人很可能活不過今晚。
黎家掌舵人膝下無子,按照規矩傳男,則是黎家老二繼位,傳女則需成婚。
「大哥能熬過今晚嗎?」
「我覺得懸,大哥的身子骨受不住這寒。」
「大哥要是走了,那不就是他老二的天下了。」
「也不一定,大哥不是還有個女兒嗎?」
議論聲此起彼伏,黎老二聽了一大半,心中別提有多開心。
黎老二翹着腿,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在盤算着之後自己該謀取的利益,大哥的女兒至今未婚,這掌舵人的位置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太久了。
而黎家大嫂孟女士,此時早已哭成淚人,底下的各種碎語隨着風吹進她耳朵。
她氣得一拍桌子,客廳內瞬間又恢復了死水一般安靜。
「只要你們大哥在一天,你們就休想打上位的主意!」
「就算他不在了,還有阿月,也輪不到他老二!」
聽到這,黎老二不幹了。
「大嫂,說這話你就有點寒心了吧?」
黎老二手肘彎曲搭在膝蓋上,身子微微前傾,語氣看似溫和,卻充滿了野心。
「大嫂,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大哥中風四年病情反覆不見好,床不能下,生活不能自理。就這樣,他拿什麼管理公司?」
「黎老二,你!」
孟女士一口氣沒上來,被唾沫嗆到了嗓子,捂着胸口劇烈咳嗽。
所有人都被嚇得噤聲。
外頭的雨勢越來越大,陰沉沉的颱風肆意刮着,蕭瑟的秋風吹得人心惶惶。
黎老二接着帶頭起勢:「大嫂,阿月年紀也不小了,女孩子家家的,成天在外面拋頭露面不好。」
「她也到結婚的年紀了,在家相夫教子,公司那邊——」
「二叔。」
黎老二話說到一半,卻被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打斷。
「噠噠噠。」
一陣緩慢的腳步聲響起,眾人循聲望去,一抹俏麗的聲音出現在雨廊外。
油紙傘下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身着深綠色的旗袍繡上山茶花,皮膚白潤細膩,細腰如柳枝纖纖,柔若無骨,獨特的腰身設計完美展現了她的姿態。
黎月手裏拿着油紙傘,穿過雨廊來到大廳,將傘遞給一旁的管家,微微頷首致謝。
隨即看向客廳眾人,高跟鞋在室內噠噠作響,徑直走向孟女士。
「媽,我來晚了。」
黎月自帶氣場強大,眾人見她紛紛低下頭,分支沒什麼地位,更是大氣不敢喘一下。
兩年前她進入公司,將黎老二安插的所有眼線全部拔出,帶領黎氏在藥企圈站穩腳跟,遙遙領先。
為人手段殘忍,讓人聞風喪膽。
嚴苛的規定下,倒也讓不少人對黎月抱有怨言,日日盼着黎家大房倒台。
可黎家到她這一輩,大房只出了她這一個女兒,底下不少有兒子輩的旁支,包括黎老二在內,都是對她不服的。
黎老二不怕她,在他眼裏黎月就是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不足為懼。
「阿月,你怎麼來了?」
黎月坐在母親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她朱唇譏誚,語氣冷冰:「我若是不來,難道任由你們欺負我母親嗎?」
「欺負?」黎老二裝起無辜,「何談欺負一說,我們這也是為了黎家將來做打算。」
「那就不勞煩二叔費心了,我父親會沒事的。」
話音剛落,緊閉的門扉打開,出來的老人年近古稀卻精神鐫爍。
孟女士迫不及待地想要起身,身子綿軟無力,黎月扶着她站起來。
「老師,情況如何了?」黎月問。
應松年撫摸着白花花的鬍子,「你爸是染了風寒,我用了杏仁、炙甘草、麻黃、桂枝四味熬成湯藥,勉強讓他服下。現下就看他今晚能不能退燒,熬過去就沒事了。」
聽到黎老大沒事的消息,黎月和母親皆是鬆了一口氣,心中大石終於落地。
眾人里有喜有憂,也有失望和嘆息。
「老師,今天辛苦您,我已經讓阿姨給您收拾好了房間,您上去休息吧。」
應松年冷咳兩聲,關心道:「你也是,天氣冷了,別總穿旗袍。」
黎月只管點頭應下,「好好好,我知道了,您慢點。」
目送老師上樓後,黎月挺直腰杆,眸子明媚燦爛,嬌柔的聲線帶着江南獨特的韻味。
「各位,時間不早了,今天的鬧劇就到這裏,都回去休息吧。」
黎月長着一張白生生的漂亮小臉,泛起一抹極淡的胭脂色,柔長的捲髮及腰,氣質溫婉謙遜。
看似人畜無害,實則話語間全是犀利。
「管家,送客。」
眾人見狀,只好各回各家,黎老二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黎月堵了嘴。
「二叔,我勸您最好別動歪心思,如果您還念及手足之情,希望今日的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遍。」
黎老二氣得臉色鐵青,像是要把後槽牙咬碎。
「臭丫頭,你給我等着!」
「二叔慢走,我就不送了。」黎月收回視線,扶着母親上樓休息。
回到房間,孟女士拉着黎月的手還在不停顫抖。
孟女士還未開口,淚水先落了下來,聲音發顫:「阿月,我害怕。」
黎月眉頭緊鎖,無奈嘆息,身子前傾,抱住孟女士。
「沒事兒的媽,一切有我在呢,別怕。」
黎月將孟女士鬢角的碎發捋到耳後,「爸的病會好的,萬事還有我跟老師呢。」
「沒用的。」孟女士搖頭。
她緊緊拽着黎月的手,眼眶濕潤,哽咽帶着不甘,「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守住我們大房的位置。」
黎月心下明白她的意思,只得應下來。
「好,我答應您。」黎月望着母親,那張臉不知何時,多了幾道溝壑,整個人看上去蒼老了許多。
父親和母親很恩愛,少時,他幾乎沒讓母親吃過苦,家務活都是請阿姨,自己下了班就回家做飯。
以至於現在黎先生倒下,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