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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呢?」
秦知律終於回頭朝安隅看過來,那雙熟悉的眼眸變化了,漆黑的眼瞳放大,瞳心沉凝,晦暗在其中蠢蠢欲動,像是包藏着能將萬物都吞納的深淵。
安隅卻只留意了一下就低下頭去,低聲問道:「長官,我算是您的小麵包嗎。」
秦知律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但卻沒深究,他額際青筋暴起,皮膚下的血管隨着心跳劇烈搏動,撐着這微弱的人類意志已經佔據了全部的精神。
「你當然是。」他只注視着安隅回答道:「我早就說過,你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塊小麵包。這個龐大混雜的世界原本和你無關,你只是……剛好被我擁有。」
流淌在黑眸中那磅礴的晦暗似乎停頓了一瞬,他微微蹙眉,打量着安隅說道:「你的聲音變了。我大概撐不了太久了,感官已經失靈,聽你說話像換了個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感冒了。」安隅連忙說,「不是您的問題。」
「這樣嗎。」
秦知律招手讓他過來,手掌覆上他滾燙的腦門,許久嘆了口氣,在他頭上重重一揉,「累病了。以後別和黑塔長久合作,會被用廢。」
他目光向下掃到安隅別在腰間的那把熟悉的配槍,輕勾了勾唇,「頂峰……他恐怕比你還沒人性,不會考慮你累不累,離他和他們都遠點吧。」
安隅應了一聲,從風衣內袋掏出手札,翻開扉頁,一枚眼睛鑲嵌在書本中。
他把典的事情挑關鍵的和秦知律說了,秦知律聽完只點點頭,「所以,那天日落,教堂里,我們四個生平第一次相聚,冥冥之中確實是觸發了一些東西的。」
安隅愣了下,「您那天也有感覺?」
「嗯。意識里有個聲音,那天踏入教堂時忽然變吵了。」
安隅知道他說的就是埋藏在他身上的混沌體,這麼多年來恐怕那個聲音一直在,只是秦知律從未提起。在這場曠日持久、不知所終的苦熬中,他從未向任何人發出求救。
哪怕此刻,他語氣也像往日討論麵包的嚼勁一樣風輕雲淡。
「所以我們都將向你融匯——接受你的凝視與審判,直至祂失散的部分被你接納,而我們走向消亡。」
秦知律喃喃說着,忽然勾了勾唇角,那雙黑眸垂下,目光落在安隅披着挺括風衣的身上,有些溫柔。
「很浪漫,不覺得嗎?」
安隅倏然一怔,為秦知律口中吐出的這個陌生的字眼。
「浪漫?您會死的。」
「死亡與浪漫並不衝突。」秦知律慢條斯理地摘下手套,替安隅一隻一隻地穿戴好。而後他與安隅十指相扣,拉着安隅的手掏出腰間的槍。
「這把槍的名字叫守護。」秦知律另一隻手順着槍管撫摸而過,像在撫摸那些流逝的歲月——「我用它殺死了很多人,畸種,平民,軍人,守序者。每一枚子彈,都為守護。」
牆壁投影的地圖上,全世界都淹沒在刺眼的光亮中,唯有主城沉眠於黑暗。隨後,畫面切換給主城上空的無人機,渺小的人類火種正在狂舞的風雪中搖搖欲傾。
利落的槍栓聲響。
秦知律握着安隅的手,將槍抵在了自己喉嚨。
他背對那風雪說道:「似曾相識的場景。」
風雪。
冷硬的黑衣和皮手套,一手執槍。
對上另一人的衣衫單薄,被槍口頂着喉嚨。
秦知律向後退了一步,單膝向下半跪在安隅面前,仰頭凝視。
「殺死我。」他說,「混沌體的碎片還在瘋狂向我湧來,我不確定究竟能否像典說的以意志撐到最後。現在,殺死我是最保險的策略。」
安隅眸光顫抖,緊緊地攥着槍。
「我們終歸要消亡。」秦知律攥着他的手又緊了一分,聲音帶着溫柔的嘆息,「我很抱歉,拉你從你的世界裏出來一趟,最終卻還是要你回到從前的人生,失去一切牽絆,也許這就是我們的宿——」
喉嚨上驟緊的痛楚讓他的聲音一下子啞了下去,安隅的槍口重重地頂着他的喉嚨,他的頭撞在牆上,蹭出一片火辣。
「您可不可以對我好一點?」
安隅眼眶猩紅,聲線帶着顫抖的泣音,「不要逼我……當初在雪原上,您就是拿着槍這樣逼我。」
秦知律灼痛的嗓子裏好半天才發出幾個破碎的音。
哄着的語氣。
「可現在換過來了。」
槍口立刻頂得更深,多一個字都不讓他再說。
「可現在換過來,卻還是您在逼我。」安隅眉心顫抖,淚珠子終於還是掉了下來,「冬至那天我確實說過,哪怕您人品很差,也不講道理,我依舊愛上了你。可您不能總是仗着我愛你,您必須改一改自己的天性,不能總愛這麼欺負——」
話音未落,一個粗壯有力的東西猛地纏住他的腰,安隅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槍已經落地,幾根漆黑光滑的觸手束縛着他的手腕和腰肢,他被撲倒在地,而後那些觸手瞬間消失,秦知律以身體壓制住他,強硬地吻了下來。
長官從來沒溫柔過。
安隅被咬得很痛時心想,這個人從見第一面起就是這麼冷硬粗暴,不許他不乖,不許他撒嬌,就連他的抱怨也不許說完。
他一點都不心疼他。
可他這樣想着,頭頂粗重的喘息忽然停頓了片刻,秦知律鬆開他被咬出血的嘴唇,將吻輕輕落在他眼尾。
他含走了他掉下的眼淚,從眼尾到臉頰,小心翼翼地用嘴唇沾去,喑啞道:「別亂哭。」
「哭也不讓。」安隅聲線更顫了,那雙令所有守序者驚懼的金眸包在一汪水裏,盯着秦知律,「連葡萄都知道我很難,您卻……」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好。」
秦知律被他哭亂了心,視線掃過牆上自己已經探測不出的精神力,一頭亂緒地想去吻他,又不知還要吻哪裏才能讓他停止聲討,最終只好本能地掰過他的頭,舔舐他耳後那枚小小的舊疤。
安隅起伏的胸腔終於漸漸平息下來。
秦知律安撫着他,卻忽然察覺到他的身子僵了一下,轉過頭,順着他的視線看向牆壁上的投影。
主城頭頂這場浩大的風雪毫無徵兆地停了。
準確地說,不是停止,而是凝固。
——那些紛飛的碎雪片凝於空中,如果不是電子計時器還在正常工作,會讓人錯覺地以為時空也在此刻停滯。
秦知律愣了一會兒才忽然意識到什麼,猛地看向安隅,「什麼時候的事?」
不等安隅回復,他又自言自語般地說道:「看來我和典關於碎雪片來源的猜測是正確的……風雪是秩序體抵抗的產物,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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